无赖
警察X黑社会的仓亮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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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第一次见面那天，锦户被横山当做传话筒。
作为黑社会，锦户一直在横山手下工作，很少有和警察直接对话的机会。即使门口那个傻大个只是区区一介保安，也足以让锦户手心冒汗。
从马路对面到警察局值班室有八十八步。走到第六十六步的时候，锦户想起横山常说的一句话——输人不输阵，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。锦户再怎么也是在黑社会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狠角色，如果被人知道他怕警察，以后还要不要混了。
第八十八步，锦户站在了值班室门口。
傻大个保安的嘴里叼着一个大肉包子，很香，锦户看着咽了口口水。
现在不是馋嘴的时候。
锦户直起脖子，压低嗓子，摆出很拽的架势：“喂，你知道那个叫村上的家伙在哪吗？”
傻大个朝锦户看过来，停止了咀嚼的动作。锦户很紧张，心跳前所未有的快。
又过了一会儿，傻大个从桌子下面摸出一本册子，也做出很拽的样子，把册子和笔扔到锦户面前：“先签上姓名和联系方式。”
那本崭新洁白的册子，上边印着「访客登记册」几个大字。如果一个黑社会在警察局留下这样的信息，肯定会成为全帮会的笑柄，职业生涯就算完蛋了。锦户盯着看了很久，咬咬牙，抬起头看向傻大个：“我就在这儿，不进去。”
末了，怕自己看起来太不友善，锦户讨好似的咧开嘴，露出和册子一样洁白的八颗牙。
傻大个反而比锦户这个黑社会更不近人情，昂着头，板着脸，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：“签。”
政府养的都是些什么公务员啊。锦户气得想摔笔走人，扭头看到马路对面正在搓手踱步的横山，心里又软了下来。
大不了杀了这个傻大个灭口。
锦户叹了口气，认命地拿起笔。
签好了，发泄似的把笔啪地扔回桌子上，皱起眉瞪了傻大个一眼。
没想到傻大个看了一眼登记册，竟然一反刚才的嚣张，笑了起来，小心翼翼地把册子塞回抽屉里。
接着从桌子下面又摸出一个大肉包子，唰地一下递到锦户眼前。
锦户有点懵，心说自己肯定是断片儿了。
现在这个小警察，虽然脸歪吧，但是笑起来还挺顺眼的，似乎还特别善良。和刚才无理取闹的傻大个不可能是同一个人。
大概是梦还没醒。
于是赶紧揉揉眼，睁开眼，还是看到笑容满面的傻大个，和一个香喷喷热腾腾的大肉包。
“谢谢，不用了。”锦户摆摆手，搭配一个尴尬的笑容。
从那一刻开始，事情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2
锦户如愿见到了早就躲在值班室后面的村上，都没来得及说明来意，就被村上往怀里塞了一大挂香蕉。
“yoko会自己过来的。”村上的表情高深莫测，明摆着知道横山要做什么。
两个都是老狐狸，锦户干脆什么也不管，乖乖坐到一边吃香蕉。
等了快一个小时，横山果然黑着脸走了过来。接着就是八点档狗血伦理剧「黑白禁断之恋——表白与反被表白」。
剧情虽然狗血，锦户还是看得津津有味，因为从没见过那么纯情的横山。
一切都很好，除了旁边的傻大个一直盯着自己，并且丝毫没有要挪开目光的意思。
一开始锦户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，僵着身子往脸上摸了一圈，没有任何异样。
“有什么好看的？”确认是傻大个的问题，锦户深吸一口气，甩了个白眼过去。
傻大个愣了愣，又露出递包子时那个人畜无害的笑容。
锦户的脸倏地一红，觉得莫名其妙，转过脸不再看他。
“当然是好看才看啊，”傻大个见锦户别过脸去，伸手戳了戳锦户的手臂，凑到他耳边说，“你说是吧？”
他的声音很低，呼吸喷到锦户的耳朵里，撩得锦户整个人颤了一下，脸刷地就烧起来了。
白混了，居然被区区保安撩到脸红，以后也不用混了。
怕横山看过来，也怕一个白眼过去又惹来傻大个的进一步行动，锦户只好轻咳一声，别扭地背过身去。
然而还是能清晰地听到背后传来傻大个的笑声。
锦户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怂了。
3
第二次见面那天，锦户被死对头狠狠揍了一顿。
横山和村上确认关系之后，一周和锦户都见不到几次面。据说是在忙更高级的工作，债务这边几乎全权交给锦户来办。
说回那天晚上，锦户原本和海运部的安田有约。衣服换好了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甚至还喷了香水，安田却临时要出海。
锦户的心情无疑如同日狗一般。
捯饬得人模人样的，不出一趟门实在说不过去。于是锦户想啊想，最后一拍大腿，可以去通知某个酒吧还钱。
这在程序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。
问题出在锦户的运气上。
锦户不知道，当天晚上，他们帮会的死对头正好在那个酒吧包场聚会。
结果大家都知道了。毫无防备的锦户在酒吧后门的小巷子里被认出来，然后被团团围住，最后一顿暴打。
从结果上看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锦户，可以说是惨败。
其实打不过很正常，毕竟人家难得见到毫无防备的锦户。更何况人家一伙人，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。
还好没过多久，村上就带着一队警察从天而降，给他们来了个一锅端，一条漏网之鱼都没落下。
锦户在巷子口远远地看着，突然明白了这段时间横山究竟在忙什么。
但思量来思量去，一合计，更加觉得自己被白揍了一顿。越想越生气，锦户跑到吧台那边要了一瓶啤酒，咕噜咕噜地往肚子里灌。
一瓶酒下肚，从胃里窜起一团火，反而把锦户弄得更加生气，非常想抓住别人打一架。
而这种时候，居然有人敢在背后盯着他锦户大爷，简直是送上门来的肥肉。
锦户憋足一口气，猛地站起身，朝背后那个不知好歹的人怒吼：“很好看吗？！”
话刚落音，锦户就认出了那个人，顺便想起了那天在值班室遭受的屈辱。
锦户顿时很想把话收回去。
锦户混迹江湖那么多年，还没有真正怕过谁，除了这个歪脸保安。锦户一看到这个人，手心就开始冒汗，粘糊糊的，跟心情一样，说不清道不明。
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，收是收不回来了，锦户只能悄悄祈祷他不会像那天一样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。
但是。
那个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，咧开嘴，一屁股在锦户身边坐下：“好看啊。”
果然，果然。锦户再次质疑政府用纳税人的钱都养的什么公务员，简直是无赖啊！他锦户作为一个社会眼中的无赖，都说不出这样的话呢！
锦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干脆装作没听见，仰起头又开始喝酒。
歪脸没有得到锦户的回应，也不恼，反而往锦户那边多挪过去几公分：“不记得我了？”说着说着又要故技重施，“我是大……”
“记得记得，”锦户被他的一系列动作弄得心烦意乱，一边往旁边退，一边伸手挡住那边凑过来的脸，“大仓忠义。”
还好那天临走之前瞄到了墙上的值班表。
大仓点点头表示满意，右手搭在锦户的椅背上，没有再说话。
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，锦户觉得全身不自在，计划着要逃出去。还没等锦户想出个计划一二三四，就看到大仓的眼神飘过来又飘回去，欲言又止的样子。锦户见到他这样，怕他又在憋着什么招，也开始紧张起来。
过了大概半分钟，大仓清清喉咙，终于开了口：“你……今天怎么会来这里？”
看大仓之前那么纠结，锦户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，害他暗自在心里打了半天草稿。结果搞了半天，这个人就问出这句话。
“我才要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吧？”锦户一口气松下来，挺直背，斜眼瞥过去，歪起右边嘴角来了个嘲讽笑，“你们警察局人手不够吗，连保安都能来扫黑？”
大仓低下头，锦户听到他嗫嗫嚅嚅，说自己其实并不是保安，声音里尽是委屈。
锦户一听，这无赖的心灵怎么这么脆弱啊，随口一说就被打击成这样。转念一想，也是，怎么能张口闭口地管人家叫保安呢。
再设身处地地想，如果有人斗胆说锦户是小混混，他至少得把人打住院。
这点一想通，锦户立刻慌了神，不知道怎么安慰大仓才好。憋了半天，就吐出一句：“我的意思是……好巧哦，你今天来扫黑啊？”
既没有逻辑，也没有文法。锦户觉得自己是个白痴。
果不其然，大仓把头埋在桌子上，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。
锦户只想钻进地缝里逃走，再也不想见到大仓。
大仓的爆笑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，锦户在一旁如坐针毡。看大仓埋头大笑，对周围事物毫不关心的样子，锦户决定抓住时机赶快离开。
谁知到锦户的屁股才刚离开座位，手腕就被大仓抓住了。
“你别忘了，我今天是来扫黑的。”大仓笑得两眼泪汪汪的，反倒给他平添了几分深情。
锦户的手腕被大仓抓得很紧，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妙，舌头都捋不直了：“那又怎、怎么样？”
大仓微微眯起眼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。
“当然是要把你带走。”
天啊，锦户想，谁来救救我。
4
大仓把锦户带到附近的便利店门口，自己跑到里面倒腾半天，最后拎着一个大袋子走出来。
袋子打开，里面装着酒精和棉签，还有几盒牛奶。
锦户没反应过来，还以为是大仓自己要用，看了一眼又把袋子递回去。
“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。”大仓勾起一个坏笑。
锦户一开始完全不明白大仓坏笑的意义。
直到大仓把棉签浸在酒精里，再慢慢靠近的时候，锦户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。
“我、我自己来。”
锦户慌乱地举起手，意图接过大仓手里的棉签，反倒被一手抓住。
“不要乱动。”
大仓把锦户的两只手按住，开始给锦户消毒。
大仓的手，大仓的呼吸，大仓刻意放轻的动作，没有一样不在挑战着锦户的神经。
酒精碰到伤口时本应该很痛，锦户却感受不到。此刻的他只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，脑袋嗡嗡作响，跟耳鸣了似的。
一句话概括，全身气血上涌，脑袋里锣鼓喧天。
等反应过来的时候，锦户已经被大仓塞进回家的出租车里了。
5
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锦户一脸伤，出于人道主义关怀，忍不住开口询问：“年轻人，是不是打架啦？”
锦户只好点点头。
“伤口消毒了吗？”
点头。
“男朋友帮忙的吧？”
点头。
过了两秒，反应过来，赶紧摇摇头：“我和他……不是……这种关系。”
这回轮到司机不好意思了：“噢，我看他对你挺上心，还嘱咐我提醒你睡觉之前记得喝牛奶，还以为你们……”
锦户笑了笑，没有说话。
过了半晌，盯着地面，像是自言自语：“暂时，还不是。”
6
回到家的锦户，衣服也懒得换，摸黑躺到床上。
闭上眼，脑袋里自动循环播放刚才大仓为他擦药的场景。几乎是下意识地，脸上的伤口隐隐有些发痒。
锦户躺在黑暗中，翻来覆去，怎么也想不明白。
明明觉得自己怕他，却总是愿意被他牵着走。
明明很嫌弃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，却总是会笑。
想着想着，突然想到那天大仓把肉包子递给他的画面。
大仓笑起来的时候，眼睛会微微眯起来，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大。
无忧无虑，充满阳光，好像不会被任何事物打败。
——很……喜欢。
锦户被自己得出的结论吓到，猛地睁开眼。
从头开始再想一遍，又闭上了眼。
7
大仓像往常一样，叼着肉包子从车站跑过来，整个人又热又喘。
和往常不一样的是，值班室门口蹲着一个人。
花衬衫，黑发，手臂上有伤——是大仓非常熟悉的人。
“小亮？”大仓把肉包子吞下去，顺手把锦户从地上拉起来，“还这么早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锦户的眼睛红红的，眼角耷拉下来，加上脸上有伤，整个人显得无辜又可怜。
“大仓啊。”
锦户低下头，踢踢地上的石子。
然后带着一脸悲壮抬起头。
“大仓，我是来跟你讨债的。”深吸一口气，“我来要我落在你那的……”
大仓这种时候反应倒是极快：“你的心吗？不会还的哟。”
嘴一撇，眼角也跟着又往下耷拉了一些。
“除非你把我的还回来。”
大仓揉揉锦户乱糟糟的前发，笑起来。
8
“我也不会还的哟。”
—完—
